——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所长赵昌文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近日发布《中国企业发展报告2012》，并指出2012年中国企业可能进入本世纪以来“最困难”时期，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就2012年中国企业所面临的形势、国企改革、中小企业出路、中国企业如何走出去等问题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所长赵昌文。

　　中国经济时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刚刚集全所之力完成了《中国企业发展报告2012》(以下简称《报告》)，请问该《报告》做了哪些具体的研究、调查。

　　赵昌文：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作为国家关于企业改革与发展的重要决策咨询机构，既承担着为中央和国务院制定企业发展政策提供决策支持的任务，也肩负着为各类企业解读国家政策、分析宏观形势、指导发展战略的使命，特别是在当前复杂和不确定性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基于这样一个目的，从今年开始，企业研究所完成了报告并在“第十届中国企业发展高层论坛”上发布。

　　《报告》涉及的领域一直是企业研究所长期以来研究的重点和关注点，也是企业发展与改革政策研究中的重中之重。对于这些领域，企业所有多年的持续性积累和较多的研究成果，在这些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今年又根据一段时期以来的新情况、新问题、新形势，组织研究人员进行了全面、系统的分析，最后完成报告。我认为，有三个特点：一是集中全所之力，企业所全体研究人员都参加了此项研究工作。二是广听专家之言，为了报告的质量，我们专门成立了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部分资深领导和专家组成的专家委员会。三是注重调查研究。报告相关部分的研究都与有关政府主管部门和企业做了认真交流和沟通。《报告》中涉及大量的数据，许多数据是第一手的，来自于企业研究所长期以来的数据积累和对企业的调研。对于二手的数据，我们强调数据来源的权威性和准确性。

　　中国经济时报：由于内外部环境发生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中国经济正处于本世纪以来最复杂的一个历史时期，2011年可以说是中国企业发展环境非常复杂并存在很大不确定性的一年，请问赵所长，您对2011年中国企业怎么看？2012年中国企业面临哪些困难，您有什么样的政策建议？

　　赵昌文：2011年，由于国际经济环境发生的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对中国经济和中国企业的发展带来了许多困难，特别是欧洲的债务危机至今仍然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外部市场需求增速放缓甚至下降的同时，劳动力成本上升、原材料价格上涨、节能环保的压力等给企业的生存发展带来了严重挑战。

　　展望2012年，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2011年存在的诸多困难和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因此，我们的初步判断是，2012年将可能成为中国企业本世纪以来的“最困难”时期。

　　企业要深入研究即将面临的“最困难”时期中的“危”与“机”，变被动为主动，变“危”为“机”，积极主动调整以适应外部环境发生的巨大变化。借鉴日韩在上世纪80、90年代产业成功转型升级、企业发展壮大的经验教训，我们认为中国企业走到今天，应该在“最困难”时期倒逼自己，告别过去粗放的、劳动密集型的、资源与环境不友好的、加工或贴牌生产的生存之道，要下大力气培育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直面国内外惨烈的竞争，用市场经济的洗礼来使凤凰涅槃 ，打造基业长青的百年企业。

　　中国经济时报：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2012年经济社会发展要突出把握好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并提出发展实体经济，这对中国企业发展会有怎样影响？

　　赵昌文：实体经济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基础，这一论断既有坚实的经济理论支撑，也有无数国家的经验与教训可以借鉴。近年来，中国经济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固然有多种原因，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我们没有正确地处理好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制造业利润空间的大幅下降、全民房地产热、PE、VC热都反映了二者关系的失衡。所以，我们必须把发展实体经济作为中国现阶段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安排，并通过完善的制度与政策来保障这一战略目标。

　　在此，我想特别强调一下产业政策如何加大对实体经济的支持。第一，应该继续引导各类企业特别是大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中附加值高的环节、领域。第二，对于广大民营企业(多为中小企业)的发展，也需要进一步通过明确的产业政策，比如进一步消除垄断，鼓励竞争，改革现有的不合理金融投资体系，引导社会资本进入实体经济领域。第三，进一步鼓励大型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之间的合作等。

　　中国经济时报：国有企业在国民经济中仍居主导地位，近年来“国退民进”的速度逐渐减缓，您认为国有企业今后的改革会有怎样的变化？

　　赵昌文：总体来看，10多年来的国有企业改革已经使政企、政资初步实现分开，对国有企业的约束力大大加强，国有企业治理的规则性有了提高。从未来看，国企改革任务仍然任重道远，仍有不少尚未解决的问题。包括：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的目标与边界不明确问题；老体制管新体制(全民所有制企业管上市公司)的问题等。

　　下一步推进国有企业改革应该关注三个方面：

　　首先，统筹规划、系统推进。根据中国国有经济的总体设计，借鉴一些国家所有权政策的体系框架，完善国家所有权政策体系，并明确其与公共政策之间的关系，明确国有企业功能、目标和布局具体领域的基本政策，然后根据这一基本政策，按照企业类别，分类推行有进有退、产权制度改革，不断完善公司治理。

　　其次，以点带面、重点突出。国有企业改革目前正处于关键时期，下一步的改革首先可能需要在若干“点”上加以突破，从而实现“以点带面”的效果。这些“点”主要有：(1)国有企业功能、目标和布局的政策；(2)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3)强化国有企业董事会建设等。

　　第三，管理科学、落到实处。无论政策制定、所有权行使，还是国企治理，在具体工作中，都有必要提高管理水平，真正改善企业运行的机制。另外，国有资本经营预算也有必要进一步研究。

　　中国经济时报：中小企业发展困难仍很突出，尤其是在温州等地的中小企业举步维艰，您如何看待中国中小企业的发展，对此有何建议？

　　赵昌文：中小企业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无论从经济贡献还是社会贡献方面，我们都必须高度重视中小企业的发展。

　　近期温州等地出现的中小企业融资难，实际上就是在相对偏紧的货币政策环境下企业转型能否成功的问题。既有金融供给制度、政策与市场的问题，也有中小企业正处于重大战略转型的关键期的因素。首先，它“是”金融问题，反映了中小企业融资体制的困境，因为许多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的确存在着强烈的融资需求，但从正规的银行体系中又得不到贷款。其次，又不仅仅“是”金融问题，是因为在企业融资需求的背后实际上反映了企业生产、经营和发展的结构性矛盾。以“眼镜大王”浙江信泰集团为例，其2亿元产值的玻璃产业借贷20亿元，大部分没有用在自身主业实业发展，而是掉入“以钱赚钱”的虚拟经济诱惑中，导致投机失败。

　　从就“金融”论“金融”的角度，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难需要从“提高”融资供给能力和“降低”融资需求从而缩小“缺口”出发。从企业发展的结构性矛盾出发，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出路在于通过多种政策手段，引导、促进和帮助企业顺利实现结构转型。因此，宏观政策的着眼点不仅应在于解决融资难的问题，而更加在于通过金融手段引导实体经济、新兴战略性产业发展和企业转型，更加在于通过金融手段引导和鼓励企业推进技术创新、市场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