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蕾

　　银河证券董事总经理、首席总裁顾问

　　赵锡军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

　　郭田勇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

　　进入2月，全球多地气温骤降，出奇冷。但随着月初德国总理默克尔访华和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广东调研的讲话，关于中国援助欧洲度过债务危机的话题却再次火热。

　　去年9月份，消息传出意大利官员呼吁中国大规模购买意大利国债以帮助其度过危机，中国官方的态度鲜明，中国愿意支持欧洲度过危机，欧洲国家需要自强。温家宝总理2月2日会见默克尔时表示，中国正在考虑更大力度参与欧洲的救助基金，但同时强调欧洲需要解决自身的问题。2月4日温家宝在广东调研时也表态，中国可以考虑通过欧洲现有的机制来支持，通过合作缓解欧债的困难，但关键和基础，还是欧洲国家自己的努力。

　　援助欧洲对中国有什么具体好处？就欧债的发展形势看，目前是不是中国援助欧洲国家的合适时机？若要援助，中国拿什么去援助？通过什么方式和机制援助欧洲对双方都有好处？多位业内专家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各陈己见。

　　援欧有好处？

　　赵锡军：欧洲是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和主要出口地，援助欧洲对中国有多方面的好处。首先在经贸关系上，有利于中国对外贸易的发展；其次是资金和投资往来，中国和欧洲间的企业相互投资比较多；第三，相对于美国来说，欧洲对中国的出口宽松一些，尤其是高技术产品，美国管制比较紧，欧洲好一些。第四，从金融看，欧元和美元是当今世界两大主要货币，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欧元垮了，不利于世界经济和货币体系的多元化。欧洲经济和金融的稳定对中国乃至全球经济都有好处，尤其是在当今全球一体化越来越紧密的情况下。

　　左小蕾：欧洲是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我们说了很久了。外需要降下来，我们需要拉动内需。就算欧债危机解除以后，你还能寄望欧洲和美国的消费回到危机之前的水平吗？美国是借钱消费，欧洲是借债搞福利。它们回不去了，我们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战略和筹码放在它们危机恢复之后再作为我们最大的出口市场上。中国需要转型，不能依靠这个东西。中国13亿人的市场就承载不了欧洲4亿人的市场，我不相信。外需有10%的增长就够了，不需要一直都是30%的增长。而且欧洲和美国都拿着这个跟你做交易的，我们要换市场经济国家，要换技术，它们都没给，它们有它们的原则。欧洲解体了，欧元垮掉了，又怎么样？你还得靠自己。我们要救，双方的利益需要平衡，不能用共产主义的献身精神。西方国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不会做这个交易。

　　郭田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援助欧洲对中国有很多利益。中国跟欧盟经贸关系紧密，合作非常多，欧洲经济复苏对中国肯定有好处，不管是对中国的经贸关系，还是跟欧洲的各种关系，长远来看都是有好处的。

　　目前是援欧最好时机吗

　　赵锡军：应不应该援欧，要看从什么角度和多长的历史时期看，这是一个价值判断的问题。从历史的角度看就比较复杂，新中国成立以后，欧洲是发达国家里面最早承认中国外交地位的，如法国；在中国改革开放期间，欧洲国家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有很多支持，特别是欧洲援助中国的一些项目。

　　我建议中国介入欧洲债务的解决，当然有个前提就是，欧洲国家自己要有明确的目标和手段，必须要有效果。介入可以通过两个方面：一个是政府出面，中国需要有大国风范，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不能让人觉得中国就是占便宜，不愿意付出；另一方面是企业出面，出于市场考虑到欧洲去投资，以积极的姿态参与欧债的解决。

　　如果从经济角度考虑的话，就是通过企业去投资和收购，这有好处也会有风险，目前是个好时机，但是风险很大，看企业对风险的判断和把握。如果是纯援助的话，就要不求回报，帮助欧洲国家过难关，不能只考虑赚不赚钱，援助肯定会有风险的。不能把援助和投资混为一谈。

　　左小蕾：如果是说直接买欧债，我觉得至少现在是不太明智的。就算是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洲的稳定机制，我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因为IMF也好，稳定机制也好，都是拿钱去救银行，实际上不解决问题，是把钱借给希腊、意大利，怕它们违约。这钱说不定都没有进入希腊和意大利的国家资产负债表，立马跑到银行的账户上去了。带来的结果是，救不了危机。钱借给意大利之后，它的债务变得更高了，这就是为什么希腊救了一年多，它的债务反而从GDP的113%到了146%，借新债还旧债，它的债务是减少不了的，只是想把短期的违约缓解，让这些国家能够重返债券市场，再融资、再发债，让债务滚动，这解决不了问题。

　　再说，中国3.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人均外汇资产是很低的。德国和日本的外储看起来没中国多，但是它们的外汇资产比中国多得多。德国作为欧元区的“领袖”，经济很好，钱很多，都不愿意拿钱去救，还拼命反对欧元区的稳定机制和统一债券筹集资金，为什么要中国去救？没道理。

　　若要援欧，怎么援

　　赵锡军：必须要有一个有效果和效率的渠道，钱不是拿去浪费的，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钱来之不易，这个是最基本的考虑。所以抛开经济考虑，还要考虑别的因素。中国要援助欧洲解决债务危机有几个渠道：一个是现有的机制，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它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帮助成员国解决面临的经济和金融问题，也有一些现成的机制，比如向会员国提供各种各样的金融支持和贷款，帮它们进行政策协调，在国际上筹措资金。中国作为IMF的成员国是有义务做这些事。把它用起来就可以了，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

　　另一个比较复杂的是，现在欧盟搞了很多机制，如欧洲稳定基金、永久稳定机制，将来还可能会有欧洲统一债券。这些机制都是新的，究竟怎么运行，运行结果会怎样，现在都还有待考验。中国以前没有跟这些机制直接联系，要用这个机制的话，还需要跟它们谈判，要花费时间，又牵扯到外交关系、经济利益，要承担风险，还可能面临国民的情绪。这个需要花时间，结果也不可能令每个人满意。

　　左小蕾：我觉得要看怎么救，如中国去买葡萄牙的电网，这样做是可取的。这时候不再是借新债还旧债，对中国企业来说是共同经营电网，获得利润可以分，还可以增加财政收入，增强经济实力。希腊有没有国有资产，也拿来卖一卖，意大利的旅游公司有没有国有的，也可以拿来卖一卖。这种参与我觉得对双方都是合适的。

　　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我也可以救你。全世界都是这样的，凭什么我的钱就这样给你？去年五大央行同时向欧洲注资，背后都是有抵押的，包括北欧国家参与救助的时候都是有抵押的。凭什么一个发展中国家就可以什么都不要，奉献似的去救比自己好的国家？

　　还有银行，为什么大家都要去救？就是怕发生像雷曼兄弟倒闭一样的风险。“太大了不能倒”，那把它拆小就是了。为什么要去维持它现在的规模？银行现在的这些债完全可以采取免债的方式处理。IMF可以要求国际大银行对这些欧洲银行进行银行间的免债。这跟雷曼的破产是不一样的，它等于是自己在调整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跟希腊或者意大利可能的违约也是不一样的。

　　郭田勇：关键是怎么援助，要权衡好利弊。光掏钱，不得好处也不行。目前的欧债形式还是比较复杂的。光给它钱，欧洲经济复苏不了，就白给了。对于任何一场危机而言，不管是欧债危机、美国金融危机还是中国民间借贷的危机，解决危机首先肯定要拿钱。问题是，欧债现在的情况，拿完钱能不能形成一套有效的发展模式，否则就把自己套进去了。